少年躺在一片黑暗原野之上,空旷呼啸的冷风从遥远的此方吹向遥远的彼方,穿过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如同一道幻影。

        绚丽斑斓的波光在他的眼前闪烁,少年睁着烟灰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空茫而博大的夜空,似乎被这广袤的大自然震慑了心神,他甚至不想去思考自己为何在此处。

        五彩斑斓的色彩化为硕大的蝴蝶,飞舞着盘旋在他的周身,停在他的额前,肩膀,手腕,胸口,膝盖,足尖。

        那看上去极为诡异的蝶眼如同无数群星注视着独自躺在原野之上的少年,它们扑扇着翅膀,每一次扇动都落下幽蓝色的磷粉,仿佛下起了蓝色的流星雨。然而少年却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驱赶的意图都没有。

        芥川龙之介垂下眼,如柳絮般轻盈的睫羽颤动着,如同黑色的蝴蝶停驻在他的眼皮上,而他整个人都化为了蝴蝶的坟茔,无数色彩斑斓的蝴蝶围着他,五彩斑斓的画卷在他的眼前缓慢地展开。

        但他只是想要深深地睡上一觉……芥川闭上双眼,任由蝴蝶将他淹没。

        在赌场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之时,芥川龙之介就知晓这不过是一场二分之一的概率游戏,结果如同装在盒子里的猫,命运不被它所把握,而被高坐于世界之上的命运决定。生还是死,与他根本毫无关系。

        而那枚子弹被骤然落下的吊枝灯阻挡,芥川就明白,‘芥川龙之介’的死亡还未到来。就像《皮尔金》里的定律——‘没有人会在第五幕演到一半的时候死掉’。

        这是他笃定自己会赢的依仗,却也是他的绝望根源。

        后来他试图枪杀自己,只是想要借用疯狂逃避真相的一厢情愿的愚蠢行为。如同刺瞎自己双眼的俄狄浦斯,假意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或许是一种逃避的有效行径,但芥川龙之介真正的悲哀在于他完全无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回到最初那愚蠢无知的境地。

        太过清醒之人的绝望,是无人可以解救的孤独地狱。要么永不清醒,要么清醒地有趣,可他既不觉得有趣,也无法做梦。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铁剑将他的灵魂劈成了两半,一半沉入海底,一半没入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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